杨柳松的羌塘77天,单人成功穿越羌塘,他的经历被拍成电影
近期沸沸扬扬的羌塘无人区失联闹剧告终,庆幸的是他们成功走出无人区,在此之前有一位大神曾单人穿越,他就是杨柳松
人类历史上,首次单人以自力方式,77天孤身穿越大羌塘无人区,此次穿越的路线前无古人
,被誉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探险旅程。
作为一名深度旅行倡导者,杨柳松以自己孤身穿越这片最后自由之地的经历为出发,用生动的文字、富于冲击力的照片,用满含的激情与深邃的思考,为读者真实再现了这片神奇而瑰丽的土地。每一段文字,读来都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,而每一章照片,都是那样恰到好处的精美,记录着羌塘的美丽、神秘和朴实。
有人问我,为什么要孤身深入羌塘腹地,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。也许就和那些迷恋某座山峰,或者迷恋某条河流的人一样。对于羌塘,我只是痴迷而已。
“羌塘”藏语中意为北方的空地,狭义指藏北无人区,实则是所有北方未知的土地。大羌塘包含藏北无人区、可可西里无人区、阿尔金无人区、昆仑山无人区,这四个无人区连片在一起,构成了世界上独有的荒原,那里是自由最后追逐之地。
我的旅程从青藏高原西端至高点——界山大阪开始,从4月20日起,一路向东经邦达错、羊湖、若拉错、岗扎日,横穿整个藏北无人区后,北上进入阿尔金无人区,经可可西里山脉、昆仑山脉、鲸鱼湖……
此行历时77天,行程约有1400公里,全程以推车前行为主,就只有两次遇到过人,其他时间都是一人在荒野中独处。
到达此行的起始点——界山大阪的时间,是早上6点。天依旧很黑,在寒冷之中,司机都冷得不愿意露头,我独自将自行车取下,陷入黑暗中。
第一天,就这样开始,晚上在猛烈的寒风中搭建帐篷,气温在–15℃以下,冷极了,赶紧钻进睡袋中。第二天中午醒来,依旧是大风,帐篷被吹得摇摇晃晃,只好用身体压住。
正准备烧水吃饭,四位边防官兵走了过来,他们诧异竟然有人在这个季节宿营界山大阪。四位边防官兵不断叮嘱我一定要小心。他们走后,我便开始打包装车走向无人区的深处。
羊圈是去年入羌塘时发现的宿营地,和去年一样,铺在地上的门板还在,睡在上面,恍如昨日。
这一天起床后,没有急于向前,而是在羊圈里思前顾后。说实话,自己现在的体能并不是很充沛,咳嗽一直不见好转,而且负重到了极限,再加上寒风低温……
我也清楚这次旅行的准备不够充分,身体和心理上都存有巨大的阴影。何去何往,直到这时还在纠结中,一直考虑到晚上,下定决心,明天继续向前。
这次羌塘之行,携带的物品除了硬件装备,就是食物。这一路上食物以糌粑和压缩饼干为主,“配菜”是大蒜和辣椒酱,还有巧克力。
相对一些“前辈”,我的食物供应有些可怜。上个世纪,斯文赫定进入羌塘时,随队带着大量的活羊活鸡,还依靠捕猎作为补给。不过现在要注重野生动物保护,不能打动物的主意,而且一个人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,也是很难猎杀动物的。
除了吃以外,水是这一路上最大的挑战,曾经数次断水,面临困境。这一路的饮用水主要是靠地表的洁净水和融雪水,其中融雪水占很大比重。如果没有雪,可能性命真的就不保了。
渐渐深入羌塘,能看到的人类痕迹越来越少,空旷的荒野矗立着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三角点。这些是上世纪七十年代,三大军区联合对羌塘进行初步测绘时候留下的。
这间土房子是我这路上最后看到的人类建筑。房子很干净,屋子里挂着风干的羊腿,炉子上还煮着水,只是主人不在。
我在房间中把水袋灌满就离开了。此后的路,很少再见到车辙,从路的角度来说,已经真正进入无人区了。在此后的很多天,我经常会想起那间屋子,特别是屋子中的羊肉。
穿越冰河
第5天到达邦达错,邦达错是藏北四大错之一,4月底的湖面一片冰封,偶尔飞过一两只野鸟。不过最难得的是,邦达错附近有一处泉眼,相对于融雪水,这对我来说就是绝佳的水源。
离开邦达错,推车翻过一座小山便遇到一条大冰河——饮水河,饮水河下游极为宽阔,冰层有一米厚,主河道未冰封,但是水位很深。
从这里过河是不现实的,返回北面的邦达错更不现实,只能朝南走,结果没想到,南侧竟然是一片更大的湿地,耗了四五个小时也没找到过河的路,索性沿着湿地一直走。
走到一处山脚下,湿地终于消失,在这里发现了很多游牧痕迹,这里还有石块垒起的玛尼堆,应该是一个夏季牧场。
原本以为已经彻底绕开河道,没想到走了半天又遇到饮水河,看来是躲不过了。换上拖鞋,到冰河中去探路,冰面厚薄不一,水深大概到膝盖,已经没有回头路,只好硬着头皮上了。
推车过河时,有的冰开始软化,把轮胎卡住,只好用脚破冰,整整用了4个小时才过河,腿上已是伤痕累累。过河后,狂风袭来,冰面也基本化尽,庆幸当时没有迟疑。很多路就是这样,只能走一次,第二次就没勇气尝试了。
遭遇大雪
随着旅程的深入,逐渐习惯了羌塘腹地变化多端的天气。进入5月,天气越发没有规律。5月2日一早醒来,打开帐篷一看,荒原已成雪原,雪下得很大,完全无法前行了,就算是羌塘“强迫”我休假吧。
羌塘的雪虽然下得大,但是消失得也很快。因为这里湿度低,太阳辐射高,雪会很快被蒸发。一般情况下,前一夜下雪,到下午两三点雪就会蒸发一半左右,第二天就可以前行了,第三天只有一些沟壑中还有少量的存雪。
一场大雪可以维持三天的饮用水,不过融雪水耗费汽油。这次进羌塘共带了8.6升93号汽油,主要都被用来烧水了,一般化冰35—40分钟,化雪则需要45—50分钟。
由于雪大,没办法赶路,索性休息一天,躺在帐篷里听歌,边抽着烟,边注视着经过帐篷外越来越多的藏羚羊群。
休息的日子,晒晒阳光,心情还算愉悦,不过身体出现一些小伤痛。手和脚上都出现裂口,脚掌裂口有4厘米长,手指上的裂口则是一直出了无人区才愈合。
第16天,到达羊湖附近。此羊湖非彼“羊湖”,这个羊湖位于羌塘腹地,以其为中心,北至昆仑山一带是“寒旱中心”。
到羊湖是一路下坡,所以就想多赶些路,节省出时间。当晚到8点左右才扎营,刚躺下没多久,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“英雄……”,本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,可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。
打开帐篷,天啊,居然看到一辆越野车停在面前。司机透过车窗兴奋地说,听人说有一人骑车进了羌塘,便跟着车印一路追踪至此。
由于风雪太大,交流了两分钟就走了。他们是进来修车的,说是明天还会遇到。临走前给了我瓶矿泉水,一口气喝完。这车人走后,感觉很梦幻,不过看着空的矿泉水瓶,确定是真的发生过。
深夜巧遇的第二天,到传说中的“英雄地”,这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三大军区联合测绘会师的地方,因而取名“英雄地”。可以想象当年会师情景,他们才是英雄,后人只是按图索骥。
晚上我又遇到了昨天那拨人,和他们碰面后,喝上了热咖啡,还获赠了3天的补给,有蔬菜、水果和馕,顿时感觉富足起来。
他们十分热情,又满心好奇,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法。聊了一会他们便要赶路,要出无人区,临走一再问我“真不要跟车回去?”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,继续自己的旅程。这次相遇是个奇迹,而再遇到奇迹,就是50多天以后的事了。
转折点
第27天,终于到达耸峙岭雪山。耸峙岭海拔6370米,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点,过了它便是可可西里山脉。
耸峙岭雪山是此行的一个重要里程碑,前27天依偎昆仑山脉一路向东,后27天则沿着可可西里山脉一路向东,直至到主峰岗扎日后转向北方,再20多天纵向翻越可可西里山脉与昆仑山脉。
对我来说,耸峙岭雪山不仅是地理界点、里程碑,还是生理上一个转折点。在耸峙岭雪山,身体感觉越来越糟,凌晨闹肚子,症状一直持续了50多天,走出无人区后不打针不吃药,蓦然就好了。
在耸峙岭雪山附近,遇到了狼。这次旅程当中遇狼七次,五次是对狼,基本是“神雕侠侣”模式,集团军似的狼群很罕见了。
对狼通常是一前一后的基本战略,一只佯攻,一只在后面守着。面对这种模式,不要紧张,不要后退,也不要做过多的肢体语言,因为紧张的气息,狼会感受到,而后退就是承认自己是猎物。
这时可以与狼对望,互相凝视,僵持几分钟或者半小时后,狼觉得你没有危险,就会两只汇集到一处走开。
“泥火山”
进入可可西里后,风雪天气暂停,走了一段很难行进的沙草地。可是短暂的静默后,风雪再度袭来。
新一轮风雪后,我突然发现了四座“火山”,忍不住去探寻。走在白雪覆盖的山脚下,仿佛行走于素描画中,天空是铅笔灰,雪一缕缕,再点缀着一些山的红色。
这些“泥火山”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火山,它们高度一般不超过10米,只喷出泥浆和气体,没有岩浆管道。“泥火山”土的粘性很大,加上融雪,路面更是难走,自行车被粘土卡进去好多次。
继续推车前行,遇到胜景河,这条河是碱水,呈泥沼型。气温很低,每次在泥沼里探路不会超过三分钟,不然会被冻得失去知觉。
这时的我有些分心,因为这里有两条逃生路线,一是北上经可可西里山、巴杂钦山、昆仑山进入位于新疆境内的土拉牧场,二是南下经绥加日、藏色冈日、措尼、玛尔果察卡找到离无人区最近的荣玛乡。不过再三考虑后,觉得状态尚可,那就继续往前吧。
无水、迷路
离开泥火山后的一段时间,水源一直缺乏。第38天,行进中发现了许多沟壑,顺着沟壑行进,离朝阳湖就不远了,心想就要找到水源了。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,实际上……
推着自行车顺着沟壑前行,从望远镜中看到一片水波,顿时兴奋起来,到了近处,惊天霹雳,竟然是一片干涸盐碱地!
先前看见的波光粼粼是地面辐射造成的视觉误差,更麻烦的是,盐碱地看似干透,实际上特别容易陷入。
盐碱地对我的打击很大,原本期待的水源就这样落空,当天宿营后又去找水。可是忘了带背包和GPS,水没找到,却发现自己迷路了,只看到一条条沟壑和一道道山梁,却不见了自行车。
当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想随意找个地方猫一晚上,这样打算后,心情反而平静下来,最后在月光下,终于找到了营地。
寻水
迷路的第二天,继续找水,找到一个小湖,居然还是盐湖。原本希望盐湖里有些液体水可利用,结果整片都是盐场,坐在地上,脑袋顿时一片空白。
身体越来越疲惫,口腔溃烂,人也迷糊,用尿液漱口,口腔才好了些。喝尿救生是不科学的,尿液里也含有害成分,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润喉。
迷路后第三天早上醒来,帐篷表面特别干爽,顿时觉得有些恐慌。这是此行中帐内仅有的没有结露的一次,这说明空气的湿度有多低,也反映出呼吸中水分也少的可怜。
再次用尿液润口腔,吃饼干,然后继续找水。拍了当天唯一张照片,就是留言条:“我是旅行者,去找水了,如果有神人路过,请不要随意动东西。请留下些补给给我,最好有大量的水。”我知道这概率如同火星撞地球,但还是留了纸条。
又给自己拍了唯一的一段视频,“今天早晨很美,如果今天再找不到水,马克思就要找我去开会了,所以今天一定要找到水。”遗憾的是,没有找到水,庆幸的是,马克思还没找我去开会……睡前,祈祷,下场雪吧!
得救
因为干渴,夜里不断醒来,喉咙仿佛合拢了,喘不过气。担心早晨醒来嘴巴会张不开,用一个长尾夹放在嘴里,既是物理隔绝也是刺激唾液分泌。
快天明时,听见帐篷沙沙声,以为又是风沙作祟,掀开帐篷一角,见到了雪花,却没有喜出望外,因为羌塘白天很难下大雪,更难积蓄。可是没想到,雪越下越大,终于有生机了!
趁着雪下大的时间,不停取雪化水,把所有水袋装满,人也喝得饱,整整7升。终于喝了水,感触颇多,人的一生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,以后,我再也无法感同身受了。
荒原上的“同伴”
经历了朝阳湖“水危机”后,第48天,到达若拉错。若拉错湖畔白骨累累,老死病死的野牦牛随处可见。
沿着湖畔走,蓦然发现一条“车印”,约二十多公分宽,十公分深。“车印”是野牦牛的安全通道,它们同样惧怕冻土消融和沼泽,巨型身材比人更容易陷落,所以一条坚实可信的通道是生存必须。之后,有相当长的一段路我都是沿着野牦牛通道走的,的确安全可靠。
若拉错湖畔一群野驴围着我绕圈奔跑,一会排成一列,一会排成两列,难道他们特地为我表演?
如果一定要我选出羌塘我最喜欢的动物,那就是野牦牛和野驴,前者外表狂野、内心温和,后者外表温和、内心狂野。
除了藏野驴、牦牛和狼,这次旅行中还遇到过五次熊,有两次距离特别近,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。不过,熊如果被惹火了,冲刺时速是40公里,在海拔5000米的高原无人能跑得过它。
熊确实会伤人,每年在昆仑山北麓的新疆地区和藏北草原上,都会发生几起熊伤人甚至致死事件。曾有一个牧民教我“防熊术”,就是捡一根棍子给熊吃,熊以为是你的手,咬了一口棍子觉得不好吃就走了。即使此计可行,在藏北荒原上找根棍子的难度比中彩票都高。
岗扎日的困顿
波波折折,第56天,终于看到了另一个地标点——岗扎日。岗扎日的三座奇特山峰清晰可见,分别是天台山,白象山,还有一座无名的火山残骸。
这三座山是北上阿尔金的必经之路。剩下的一段时间一直围着它绕圈,也算缘分颇深。
在岗扎日,我的去路被五泉河挡住,河水湍急,过河是绝无可能。从地理上分析,或许北上是条出路,因为要翻越数道山脉,沼泽大河会少很多。最后决定掉头北上,从阿尔金出去,这是最后一个选择。
只要下定决心,再难都得坚持下去。很快进入天台河谷,眼前景象让我目瞪口呆,宽阔的河床充斥泥水,几天前到此探路时还是清水山涧。
就这样被困在峡谷中,无路可走。监测水文变化,等待水位降低。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和香烟,这或许是一场不错的度假,不过现实可没那么美好。
被困的这几天,食物匮乏,但是内心却充满了吃的欲望,这种状态可以说是本能吧。最初还幻想着水位会退去,结果不仅没退,反而又涨很多。
积累了几天的水文资料,掌握了一些规律,开始为突围做准备。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,只能从此岸到彼岸。在河道里不停地踩探,终于像下跳棋似的到了对岸,极度兴奋,赶紧打包装备过河,不过推自行车时还是被水冲翻,好在有惊无险。
弃车徒步
原以为岗扎日过后,路程就会顺利起来,可是没想到麻烦依然很多,天气变化、路面难行,最主要是车子不断出现状况。
由于路面太差,轮胎迅速老化,可是这次我只带了13片补胎片,仅用3天时间就只剩最后一片了,补胎胶水也所剩不多。
第73天,一早醒来,又下大雪了,此时的自行车拆拆装装,将要寿终正寝。推了半小时,只走了300米,下定决心弃车。
为什么这才弃车?有很多原因,一是压根没想从阿尔金出来,功课全无,前途未知。二是没一个好的背负系统,弃车就需要扔掉很多装备,这样风险很大,而现在已经接近旅程终点,车也无法再继续推行。
没了车,一切就要靠双腿,过河爬坡,都要靠自己。糌粑也就剩下1斤左右,但这时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,所以必须多吃点。
如果运气好的话,应该不久就会遇到人,一切行走的动力都来源于此。即便遇不到人,也会遇到坚实一些的路面。
与人重逢
徒步过程中,身体出现新问题,小腿起满红斑,肿胀而且充满刺痛感,估计冰水泡的。脚也肿的厉害,脱不下鞋子。
徒步中脚一直疼痛难忍,只能单侧受力,走路姿势右瘸一下左撑一下。不过好在路况和天气都还不错,一直前行到白石山。
已是第75天了,这几天风景一直很美,人却陷入了一种类似深度催眠的行走状态。下午出现幻觉,看见两辆摩托车,便急切地吹起哨子,吹啊吹也不见摩托车。
状态不好,下午休息了一阵子,起身没走几步,回头居然看到一辆越野车在身后10多米处。这次以为真的出现幻觉了,揉揉眼睛仔细再看,是真车!
车上四个人,车门没打开的迹象,看来他们也很吃惊会遇到人,而且是单独一人。我上前解释,说自己是来旅行的,车刚刚扔了。他们最初以为“车”是汽车,后来才知道我是一个人推自行车在荒原里晃了70多天,赶忙让我上车,就这样我再次与人重逢了。
接下来的两天并不轻松,不停陷车,推车,直至麻木。第77天,终于到了花土沟,羌塘之行也由此结束。
不过在我心中,旅程并未结束,只是告一段落,因为生命是一条贯通的河流,一切皆是没有开始的复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