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下的爱情故事第一章(乡村纪事当年我那被)
文:周于江
图:大俗摄影
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我高中毕业,由于家里兄弟多,日子一团乱麻,父亲便求在县供销社干事的表叔,帮忙给我在县供销社找了个差事,当时供销系统在农村安排了很多商业门市,大概七八个村子就有一个,我被按插在全县最偏僻的古榕村门市部。
古榕村坐落在县城最北边,因村中有一百年芙蓉树而得名。北面翻过山包就是邻县一望无际的大平原,南面一条崎岖的山道直通公社所在驻地,大约距离在二十多里路。东西两面群山环抱,山上遍布着大小不一,呲牙咧嘴的黑石,石块之间长着一些耐贫脊的洋槐树,槐花怒放时节,满山遍野,一片银白,沁人心脾。
古榕供销门市部,就在村子的大队部,有四间瓦房,三间作门面,一间作为供销员吃饭、睡觉的地方,后面还有几间简易草房算作仓库。
古榕供销门市部,按编制应是两人,但因离城远,条件艰苦,年轻人很难落住脚,只有一个家在公社的老汪,算做常驻人员,老汪时年四十七八岁的样子,人很认真,也耐得住寂寞,离家又不远,便坚持了下来。
老汪就是身体不太好,常年的肠胃炎,使他一到季节变幻时,就得到公社卫生院驻上个十天八天的院。
我被安排到这里后,老汪也算有了依靠,平时他就是不犯肠胃病,也基本撒手不管了,除非在收山货的大忙季节,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前来照应一下,一切业务全部委托给我打理。
供销门市的工作内容就两样,一是收当地的山货,二是供给当地居民的日常百货需求。
门市部还有一个编外人员,就是运货员,每周两次用小推车从公社供销社仓库,运两次已卖脱销的百货。
这个运货员便是本村的老全叔,他为人本份、厚道,又略通文墨、计量,主要是能吃苦耐劳,不管刮风下雨,从没误过事。
供销社每运一次货给他两元钱。他这也算是兼职,他的日常营生是全家守护管理山林。
他的家在紧靠门市部东边的山上,有三间草房,老俩口有一双儿女,儿子叫大槐,女儿叫芙蓉。
他家里的老伴全婶,五短身材,面皮黝黑,性情泼辣、凶悍,为人尖酸刻薄。
儿子大槐,说鬼不鬼,说傻不傻,当地人称为“二百五”,长得敦敦实实,暴目塌鼻,形象丑陋,无论干啥,只会用蛮力。
唯有女儿芙蓉,虽在乡野,却生得面若桃花,身体高挑又婀娜,明眸皓齿,且性情开朗。又是初中学历,谈吐之间,既文明又礼貌甚是可人。
全家人日常就是清理林子里的杂草,修理树上的残枝、虫害,晚上老全叔便与大槐手持木棒,在几十亩山林间转悠,防火、防盗。
三间草房前,有很大一片空地,除散养着几十只鸡、鹅、鸭外,老全叔又侍弄着一个小菜园子,时令蔬菜应有尽有,他还会自酿米酒,侍弄旱烟,又有供销社的运货补贴,小日子过的殷实富足。
我初来乍到,又不会做饭,只会煮点面条充饥,亏得全叔家照顾,时不时去他家蹭吃蹭喝。
天长日久,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,便喊来芙蓉教我蒸馒头、包水饺、烹饪菜蔬,她也愿意帮我。
她不但人美,还心灵手巧,做的饭菜既美观,又好吃,做饭的姿势也优雅动人。
她虽只有初中文化,可她热爱文学,涉猎的小说也不少,懂风情,知浪漫,我们两个年轻人永远都有说不尽的话题,谈人生、谈理想、谈文学名著、谈当今时尚。
天长日久,日久则生情,后来,我俩感到谁也离不开谁,一天不见就觉如隔三秋。我经常借些小事由上山找她,她也借称盐打油的机会,有空就到门市部来。
于是,我和芙蓉成了彼此的初恋。
后来,白天还行,一到晚上,芙蓉如果在我这里,她妈妈就会在山上指桑骂槐地叫:“你这小浪妮子,浪到那里去了,大晚上不回家,你才几岁,就这样馋男人,还不快回家来,一个破卖货的,就把你的魂勾走了”。
我听到这些,心里既气愤又无奈。觉得我好歹也是个公家人,你一个农家女跟我谈恋爱,就这么丢你的脸,再说有那样骂自己女儿的人吗。
直到我同事老汪跟我谈了一席话,我才明白了一切。
全婶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,很难讨到老婆,就想让芙蓉给她哥换一个婆娘,所以才竭力阻止我与芙蓉的接触。
事情终于发生了,大槐在几次相亲遭女方嫌弃后,全婶就通过媒婆促成了换亲这件事。
邻县有一户人家儿子弱智,也是娶不到婆娘,也有一妹妹,正好两家对换。
当芙蓉得知这一消息后,她大哭大叫,要死要活,宁死不从,她妈妈也大哭大骂,把她锁在屋里,不让出门。
直到她父亲双膝跪在她面前,声泪俱下地说:“蓉啊,你就眼看咱老全家,断子绝孙吗?你若不同意这门婚事,我也就不活了,我活着还不丢死人,不如死了一了百了。”芙蓉也赶忙跪倒在父亲脚下,撕心裂肺地嚎着:“您快起来,女儿愿意,女儿一百个愿意。”
临结婚的前一天,芙蓉突然来到我的房间,眼含热泪,缓缓地脱下外衣,凄然地说:“哥,今天妹就把身子给你,咱俩只有下辈子再做真正夫妻了。”
我用手慢慢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,我也已泪水满面,我轻轻拿起她的外衣给她穿上,紧紧攥着她的手往室外走去,事已至此,我还能说什么?还能做什么呢?
换亲的婚礼,双方在同一天举行。
这一天,我在门市部的门上,挂上了“今日盘点,暂不营业”的牌子,自己锁在屋里躺了一天一夜。
可第二天,却传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,洞房之夜,由于大槐娶回的这女子,一是看不上大槐酒后狰狞的丑陋面容,二是因岁数太小,对男女之事死活不从。大槐一时性起,竟将新娘活活掐死。
后果不说自明,大槐被公安机关逮捕并判了死刑。全婶也疯了,整天在街上狂叫"我是害人精,我是害人精,"。全叔的腰背更加佝偻了,整天一句话也没有,给门市运货的活也被迫辞掉了。
换亲都是这样,一方散了,另一方自然也就散了。
芙蓉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,回到了娘家。
夏日的傍晚,夕阳西下,晚霞映红了半边天,不一会儿夜晚的气息悄悄笼罩了小山村。缕缕炊烟慢慢升起,又慢慢散去,汇入进了苍茫的云雾之中,使人的心情既郁闷又惆怅。
芙蓉与我相跟着来到了东山顶,在一块硕大的卧牛石上躺下,一阵微风轻拂过我俩的脸颊,也拂过山上的树木,发出呼呼的声响。
芙蓉紧紧依偎着我抑郁地说:“哥,你嫌弃我吗?我的身子还是清白的,他是个废人”。
我什么也没说,只是紧紧搂着我的芙蓉,望着深沉静谧的黑夜,彼此的呼吸也急促起来。
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