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志摩:追求诗与远方的人,永远在路上
文/亭后西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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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,不知何时,不知何地,也不知是何种原因,便让两个从前不相识的人有了关联。
当年,张幼仪的四哥张嘉璈在浙江一中校刊上,看到徐志摩意气风发的第一篇文章:《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》,他对徐志摩大加赞赏,并决定为张幼仪议下这门亲事。
在兄长父母的商谈下,徐张两家的亲事很快决定下来。
那一年,徐志摩只有16岁,而他未来的妻子张幼仪才刚刚13岁。
一个是鲜衣怒马、意气风发的少年,一个是豆蔻初开、韶华正好的少女。
那一年,家庭为他们定下世俗眼中的美好婚姻,却也为那个藏着忧郁气质的少年、那个渴望新鲜自由空气的少年打造了一座精致的笼,他需要用拼尽全身力气,撞到头破血流怀中空空,才最终挣脱开去,飞向那片让他翘首仰望的清明天地。
无爱的婚姻
这桩婚姻,从开始就藏着冷漠。
看过彼此的照片,她说“我没意见”,他却脱口而出,说她是个“乡下土包子”。
1915年,张幼仪从苏州的新式学校退学,10月里,她成了徐志摩的妻子,徐家的儿媳。
而徐志摩从浙江一中毕业,考入上海浸信会学院暨神学院(沪江大学前身),成为一名大学生,也成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。
少年不再,追求自由的梦想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发强烈。
结婚那天,仪式是传统的,但张幼仪还是按徐志摩的要求,穿上了粉红色的丝裙礼服,礼服的外裙上还绣着龙,和她头上的凤冠相映成辉。
她是那样的温柔贤淑,以致于徐志摩竟道不出她的一丝不好,但他们之间却一直隔着一层屏障,无从触碰,也不愿去触碰。
因为孝顺,徐志摩遵从了父母的安排,纵使对自由的渴望在他的胸中澎湃,在他的梦中萦回,他依旧顺服地接受了自己作为徐家独子的命运。
他厌恶无法抗争的命运,厌恶这样的自己,也因此冷淡了张幼仪,而此时的张幼仪,尚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15岁便嫁入徐家的她,遵从自小接受的教育,成为一名循规蹈矩的好妻子,她放弃了去寄宿学校读书,不再出门访友和购物,守着那一方宅院,数着时序更迭。
徐志摩的生活全然不同,成婚后没过几个星期,他便再度离家求学,寻找全新的生活。
1916年的清秋,他离开上海,北上进入天津北洋大学(即后来的天津大学)预科攻读法科。1917年,北洋大学法科并入北京大学,徐志摩也随着一起转入北大。
两年里他钻研法学,攻读日文、法文和政治学,阅读大量中外文学作品,求学似渴,更是广结名流。
1918年6月,徐志摩在妻兄的介绍下拜梁启超为师,成为梁启超的入门弟子。
那时军阀混战,政治黑暗,徐志摩在新思想的启发下,开始盼望出国留学,寻求改变现实的方法,实行自己“理想中的革命”。
他很忙,忙于学习,忙于进步,忙于追求和创造更好的人生,而张幼仪,只能一直守在院中等待,等春去秋来,等每一个假期,等徐志摩背对着她,越走越远,越走越快。
好男儿志在四方,尤其尚在发奋图强的年纪,没人能指责徐志摩的勤勉,却也无人能体会张幼仪的寂寞与无助。结婚三年,他们共同生活的时间只有不足四个月。
离港的航船
从闺阁到女子学校,最终嫁作人妇,爱情到底是何种模样,张幼仪并不懂得,新婚燕尔的甜蜜与喜悦,她不曾品尝。
背负着家族沉重的期望与传统,一颗心一双眼却看着前方那无比明亮的天地,婚姻的美满与幸福,徐志摩不曾拥有。
两个人结婚四年,却像偶尔住在一处的陌生人,不相熟,不贴心,更不能温暖彼此。
但徐志摩依旧履行了一名丈夫的职责。
身为独子,他承担着为徐家传宗接代、开枝散叶的责任。
1918年,徐志摩与张幼仪的长子徐积锴出生了,这个孩子不是他们爱的结晶,却依旧成为徐家极受疼爱的孙辈。
只是这一切,对徐志摩来说仿佛毫无关系,他不断地向外眺望,早已将张幼仪母子和他的传统家庭一起放在身后,不看,不听,不问,更不肯在意分毫,他背对着他们,一整颗心早已飞上九霄云外,亟待寻觅一方充满爱与自由的乐园。
有些人虽然活在当下,梦想却总在无法触及的远方。
为徐家添丁后,徐志摩仿佛完成了一项任务,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可以就此得到解脱,于是向父母提出留学的打算。
当他拜在梁启超门下时,距离出国留学的启程日期只剩下两个月,为了给这个才华出众的学生壮行,梁启超还特别写信鼓励徐志摩,并将《饮冰室读书记》赠给他。
带着师长和徐家、张家的期望,1918年,徐志摩离开北京大学,在8月14日从上海出发,乘船前往美国。
在美国留学的第一年,徐志摩进入克拉克大学历史系,同时选读了社会学、经济学等课程。经过十个月的学习,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,不仅获得了学士学位,还获得一等荣誉奖。
之后,徐志摩转入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攻读经济学,同时也广泛地接触政治学和各种哲学思想。
1919年,受“五四”运动影响,徐志摩胸中的爱国情怀被彻底点燃,他开始参加当地留学生组织的爱国活动,同时阅读先进的《新青年》《新潮》等杂志。
受到“五四”之后新文化运动的影响,他的学习兴趣也逐渐转向文学,最终获得了文学硕士学位。
1920年9月24日,徐志摩放弃了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头衔的诱惑,横渡大西洋,先在巴黎暂住,之后前往英国伦敦继续读书。
抵达伦敦后,他进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,跟随拉斯基攻读政治学和社会学的博士学位,雄心勃勃的他一连注册了六门课程,斗志昂扬。
他一直在前行,就像离港后的航船,一心向着远方。
但没过多久,徐志摩便失去了最初的热情,他开始不断逃课,心情也变得越发烦闷起来,在伦敦的学习生活,逐渐地变成了一种“混”。就连学院向他的导师拉斯基询问徐志摩的情况,拉斯基也表示自己的确见过徐志摩,但不是关于学业的问题。
琐事只会扰人,人事却能扰心,徐志摩的烦闷并非是因为学业上的不顺利,恰恰相反,正是因为他心情烦闷导致无心钻研学习,才让一向好学的他在伦敦“混”起了日子。
这一切的烦恼,都是因为他遇见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女子。
无望的爱情
在秋日的伦敦,徐志摩认识了出国访问考察的林长民,还有他灵秀动人的女儿林徽因。
林长民是前北洋政府司法总长,“五四运动”前夕,林长民因控诉巴黎和会内情被当局迁怒,处境危险。当时的总统徐世昌为了保护林长民,委派他以“国际联盟中国协会”成员的身份前往欧洲进行考察,暂时躲避风头。
那一年,林徽因16岁,天资聪慧的她受到西洋文化的熏陶,性格越发活泼玲珑,浪漫多情,宛若天生的尤物,她睿智的谈吐、迷人的笑容,仿佛是春天花丛中的缪斯,徐志摩就这样被她深深地迷住了。
频繁的书信来往,锲而不舍的追求,热切赤诚的表白,徐志摩用情之深,终于打动了林徽因的心。
作为父亲的林长民,没有过多干涉林徽因的感情,他也认为徐志摩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但在谈论进一步发展之前,林长民要求徐志摩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——与张幼仪的婚姻。
这个要求难住了徐志摩,张家是世家,很多人在政界和金融界身居要职,而他与张幼仪的婚事是遵从父母之命,有着媒妁之言,想要离婚谈何容易。
可是,这个要求也无可厚非,一向提倡新风的徐志摩,怎么可能像旧式的传统老爷那样娶几房太太呢?他爱林徽因,他必须给她完整的、没有任何杂质和纯粹的爱。
如果无法开口,也许回避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可是,徐志摩根本无法逃避。1920年年底,在哥哥的鼓励下,张幼仪将年幼的孩子留在家中,只身前往欧洲陪伴徐志摩。
在海上度过了三个星期后,张幼仪抵达马赛。
在来接船的人群中,站着身穿黑色毛大衣,围着白丝巾的徐志摩。接到妻子后,徐志摩先带她前往百货商场,买了整套的衣服和皮鞋,重新打扮。
在那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,张幼仪穿着新买的洋装,拍下自己与徐志摩唯一的一张合影,寄回徐家报平安。
那个出奇清丽美好的女子就在眼前,而自己身边却立着一个“乡下土包子”,身边的这位送不走,就永远无法接近心中的那一位。
徐志摩的烦闷与日俱增,几乎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,学业上的止步不前,也让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。
在伦敦期间,经林长民介绍,徐志摩与英国作家狄更生相识,并成为朋友。狄更生看出徐志摩的忧愁与烦闷,于是劝他离开伦敦到剑桥大学去。
1921年的春季,徐志摩前往剑桥,并在狄更生的推荐下,以特别生的身份进入皇家学院研究政治经济学,而林徽因则前往苏格兰读书。
从此,伦敦的雨雾蒙蒙,成为书信中淡淡的忧愁,取而代之的是康河上桥影与柔波的共舞,还有一份越发渺茫而无可宣泄的思念。
与林徽因别后的岁月,写满无奈与惶惑,也让徐志摩与张幼仪的婚姻,彻底被冷漠和疏离吞没。
有些感情,实在苦涩,但若真能回头,苦海又怎会一片茫茫,渺无边际。
——节选自《他们俩: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浪漫爱情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