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失去林冲的漫漫长夜里,张贞娘都在做些什么?且听她的内心独白
晚风吹起,细雨迷离,万家灯火的掩映之下,现出一张憔悴的女人的脸颊。
夜已深,晚风吹乱了女人的头发,却吹不走她内心的愁怨和心头的人影。
从丈夫林冲被发配充军的那一天算起,已经有三个月的光景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了。多少个失去林冲的寂寞夜晚里,张贞娘独倚栏杆,暗自垂泪。心里一直为官人祈祷,祈祷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刻,林教头忽然登门造访,一把扔掉丈八点蛇矛,一个健步冲上去把自己紧紧搂抱在他那宽阔的肩膀里,急切寻找着她的嘴唇……
然而这一切都是梦境,丈夫在休书里已经交代身后之事,再也不会回来了,虽然我已经被他休了,但是他在我心里永远占据着至高之地,此生此世,只要一息尚存,我张贞娘绝不改嫁,生是林冲的娘子,死后亦是林家的鬼魂。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,高俅也不行!
父亲张教头也曾劝她改嫁,毕竟是女生,青春真的没有几年,但是都在她的咬牙切齿状里,自杀威逼声中,张教头只好长叹一声,知难而退,以后再也不敢过问此事。
空空荡荡的房间里,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排排排列齐整的兵器,十八般兵器,依次陈列其中。那是武痴丈夫生平最为得意的东西,一直视若珍宝,轻易不许别人触碰,现在多日不在,器皿上皆已蒙尘。回想起昔日丈夫叮嘱自己的话语:房间里的所有东西,但凭娘子取舍,唯独这铁加上的兵器,娘子不可轻易触碰,如需使用,请娘子提前知会一声。
每次听到这样的叮嘱,贞娘总是暗中偷笑:我一个妇道人家,拿那些粗重的兵器何用?
张贞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唯独对刀枪棍棒一窍不通,而丈夫恰与之相反。两个人也算互补关系,一个允文,一个允武,相对安然无事,闲暇的时候看着丈夫独自一人舞枪弄棒,翩翩起舞,而自己就成了丈夫最忠实的观众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,终于在三个月前戛然而止了。
丈夫因为我的事情,被高俅陷害,误入白虎节堂,本来是死罪,后得丞相一力担保,最后发配充军去了沧州,自此音讯全无。
想着丈夫前程未卜风雨未知,张贞娘也是提心吊胆夜夜不宁,那额头上的几缕白发,就是思念丈夫最好的明证。
说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,对丈夫思念的凄苦和对高衙内逼婚的恐惧,早已使贞娘心力憔悴,无力抗拒更无力吐槽,如果真到了高衙内八抬轿子迎娶自己的那一天,那么自缢而亡就是证明自己内心洁白的最好方式了吧?
夜已三更,就在张贞娘胡思乱想,决定以死明志的当口,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。
张贞娘整了整衣襟,敛了敛泪容,快步迎了上去,丫鬟锦儿正好推门进来,一眼就看到了林娘子脸上的泪痕。
而贞娘也看到了锦儿一脸忧伤的神情和憔悴的脸色,下意识得问道:“锦儿,你怎么了?三更半夜不去睡觉跑来找我干嘛?”
锦儿抹了一把眼泪,带着哭腔:“夫人,锦儿已经打听过了,高俅父子在野猪林设下陷阱,暗伏杀手,准备在那里动手结果了老爷的性命!幸好……”
“幸好什么呀!”林娘子催促锦儿道。
锦儿面色忽然转喜道:“听路上有人说,那个胖大和尚又一次救了大官人,在野猪林,把那几个衙役打得很惨,还让他们反过来伺候大官人,给他去弄好吃好喝的呢。”
张贞娘闻言,也是转忧为喜道:“官人当了半辈子的枪棒教头,却也只识得这样一位真心朋友,若没有鲁大师,官人在劫难逃了。只是陆谦这个小人不得不防。官人先前非常尊重他,请了他那么多次,他却背信弃义,暗害
官人,而官人与鲁大师的从相识相交到结为异姓兄弟,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却得鲁大师如此仗义相助,锦儿你说说看,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差别,为什么会这么大呢?
锦儿略思索片刻,顿一了顿,方才说道:“像大和尚一样的好汉,本就稀少,夫人不必挂怀。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,只要官人一日还在,高衙内这厮就一日不爽,即便脱离了野猪林的险境,难保不进入下一个。重要的是,锦儿还听说大和尚已经在野猪林之后就与大官人分道扬镳了,因为鲁大师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,高俅一直派人打听他的消息,希望斩草除根呢。”
张贞娘叹道:“鲁大师为了维护我家官人周全,自己也惹上了官司。我们家对不起鲁大师,对于他对丈夫的大恩大德,恐怕只有来生再报了!”
锦儿闻言,亦为之神伤,蹙眉说道:“老爷仍然生死未卜,而鲁智深也下落不明,锦儿还需跟进打探消息,请夫人放心!”
张贞娘忽然想到什么,脸色变得黯然:“锦儿,不用你费心了,有没有官人的好消息,都无所谓了,因为我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……”
锦儿愕然:“夫人何出此言,只要有鲁大师在,听说老爷有难,他会第一时间抛弃一切前来相助的。而且我听人说,老爷已经将夫人和泰山都托付给鲁智深了,相信这会儿鲁大师正在赶来的路上。”
张贞娘苦涩一笑道:“锦儿,我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官人的安危……高衙内屡次派人下聘礼,都被我爹挡在门外!现在高俅恼羞成怒,如果我爹再不答应这门婚事,就把他乱棍打死!我爹是上年纪的人了,哪里禁得住这般恐吓?当夜就得病了,至今卧床不起。眼看中秋节将至,高衙内、陆谦会带大批人马强行逼婚,鲁大师虽然武艺高强,有哪里是高球父子背后那千军万马的对手呢?先前我就说过,对于鲁大师的大恩,贞娘来生再报!我会在中秋节到来的前夜自缢而死,以死明志!求你不要告诉老爷,她会承受不住。我死后,家里的产业都由你代为保管,你可以赘婿入户,和你的夫君和和美美地过完下半辈子……”
锦儿闻言,按捺不住情绪,纵声大哭道:“夫人何出此言?锦儿承受不起,只要锦儿一息尚存,就一定要把最好的消息带给夫人。夫人在家宽心养着,锦儿会在中秋节之前回来。”
说完,锦儿转身夺门而去,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之中。
空荡荡的房间里徒留张贞娘一人,暗自感伤落泪,珠泪顺着眼睑滑向脸颊,被秋风一吹,又涧了一地。
张贞娘举头看见了高高挂起的蛇矛,快步迎了上去,端详了很久,终究伸手抚去了上面的尘垢,用尽吃奶的力气,将蛇矛拿下,一头扎进了地板,细细观赏起来。
这一次,他终于违背丈夫的叮嘱,把蛇矛握在了手中,这一次,他终于理解了林冲沉迷于它的原因。
生在乱世,金钱没用,只有蛇矛才能给我们带来安全感。虽然这种安全感来的快,去的也快。但是在双手紧握蛇矛的短暂光阴里,却带给了我们多少勇气和安全感呢?
看见林冲的蛇矛,就像看见林冲的本人一样,能给张贞娘带来勇气和信心,让他有了再一次活下去的勇气,他相信林冲也在挂念着她,就像挂念着丈八点蛇矛一样。
然而中秋节即将来临的那一个晚上,终于又等来了锦儿的消息,可惜的是,这个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:高俅已指使陆谦等人在草料场烧死林冲,而林冲还浑然不知……
这样的消息如晴天霹雳,使得张贞娘再也没有活着的底气,她看了最后一眼那把冰冷的丈八点钢矛。然后搬来凳子,将头套进了那个用绳索捆扎结实的圈套,随着一声凄惨的哀鸣,一代顶级美女张贞娘香消玉殒。
贞娘死后,他爹也病死了,林冲的家产就全给了锦儿,锦儿招婿入赘,和和美美过上了好日子,一路张贞娘生前所言。而林冲落草为寇,郁郁寡欢,有志难酬,有仇难报,最后病逝于六和寺中,享年不详。
林冲一生充满悲剧色彩,他有着和三国张飞一样的相貌,相若的武艺,却没有张飞的英雄气概,终落得家破人亡,令人扼腕叹息。反而是林娘子,他用自己的死来证明对丈夫的忠贞不二,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!何等的贞洁烈女!
那么您怎么看呢?